发布时间:2015-11-20 10:28 发布人:韩芸 访问量:
我出生在永修县一个偏僻的乡村,母亲留给我最初的记忆是她坐在一棵盛开着略带浅紫的小花的苦楝树下,用一个大木盆搓洗着全家人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着苦楝花的清香。
每年的四月初八,妈妈便会带着我,用一根细长的小竹竿,打下苦楝树的花,一边打,还一边念:“四月八,打楝子树花,治头晕,治眼花。”之后,我便捡起一捧捧的花去和外婆煮鸡蛋去了。在当年的那个穷苦岁月里,一个整鸡蛋可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不管它能不能治病,我倒是很乐意每年去打苦楝树花。
母亲的饭上是从没有鸡蛋的,每次有好吃肉呀、蛋呀,她总是少盛一份--她自己的。她的每餐,几乎都是站在猪栏边一边喂猪一边吃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一生共赡养四位老人,养育六个子女。要养活这么一大家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多人对母亲说:“这么大的孩子,不让他回来干活,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母亲总是笑笑说:“小孩子,能读得进,我就让他读,读不进了再回来。”我们兄妹的读书费、一家人的穿衣费、父亲的烟酒费,都从母亲养的猪身上赚取。因此,母亲也像疼爱孩子一般,爱她的猪。她每餐都站在猪栏边,看着猪吃食,不时阻止它们打架,以强欺弱,好让它们个个长得壮实,卖个好价钱。有时,她甚至从自己的碗里擀一些饭粒给小猪,好让它们爱吃食,长得快。母亲听说养母猪生小猪更挣钱,她便不顾辛劳地养起了母猪,不懂的就向邻人请教。母猪终于生小猪了,一窝竟生了十几个,母亲乐坏了,每天给母猪加强营养。在我的记忆中永远留存着这样一个画面:青青的草地上,母亲在前面走,一群白花花、胖乎乎的小猪触拥着她,绊得她迈不开脚,可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母亲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我们兄妹六个,有四个考上了大中专院校,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是一件多么让母亲骄傲的事情。她鸣着鞭炮,把我们一个个送往城里上学。
这许多年,我们结婚、生子,为了生活,不断奔波忙碌,渐渐忽略了母亲。近些年,母亲年纪大了,我们便把母亲接来与我们同住。可住了一个月,她就要回家。她说:“我在这里没事做,你们上班都忙,没有人说话。”母亲仍旧回乡下老屋居住。
再回去看母亲,她一年老似一年,已不像记忆中那样高而胖,人瘦多了,背也开始驼了,腿也开始变成罗圈腿了,走路的步子也开始缓慢了;不变的是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样灿烂,沟沟壑壑依旧是那样明显。我问母亲身体可好?母亲说:“很好,就是人老了,骨头硬了,洗头不方便。”于是,我每次回家第一件事,便是烧热水,帮她洗头。她的头发已经没有光泽,花白、干枯,洗完之后帮她剪头发,她的发型很简单,全部往后梳,前面用一个发箍,只要把脑后的头发修剪整齐就可以了,我十六岁就开始帮她剪头发。以前是为了省钱,现在更多的是想亲手为母亲做点事,触摸着她那湿湿滑滑的头发,用发梳梳得整整齐齐,修剪得平平整整,此时此刻,仿佛年迈的母亲是受人宠爱的婴儿,而我成了母亲。
有一年春节回家,看母亲又瘦了一些,便问母亲,哪里不舒服?母亲说:“挺好的。”我们还是不放心,便带着母亲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血压、血脂、血糖都正常,这可能要感谢母亲长年的辛苦劳作和省吃俭用。虽一切正常,可这件事还是给我们提了个醒:母亲年纪大了,我们不能光顾自己,是时候孝顺母亲了,趁着母亲身体还好,带她出去走走。说做就做。我们兄妹六人,两人一组,轮流陪同母亲。陪她去北京,看故宫、登长城,母亲说皇帝住的地方就是气派;陪她去三亚,乘飞机飞上蓝天看白云,看大海,母亲说以前只看到飞机在天上飞,没想到今天我也坐它飞上了天;陪她去河南老家,见到了半个世纪未谋面的表兄弟、表姐妹,谈起小时候偷偷解开外婆裹好的小脚,躲在门外听男孩子们在私塾读书,母亲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陪她去几十年前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小山村,那里有她青年时期的朋友,谈起她不顾外公反对,和父亲领了结婚证,外公把她一箱子的绣品嫁妆都烧了,至今仍唏嘘不已;接她到每个儿女家中小住,这里有她爱的儿孙,牵着她筋脉突出满是老茧的手,在湖边散步,听她讲那些过去的故事。
孝顺不能等,母亲啊母亲,愿您健康长寿,和我们一起分享孩子成长的快乐,和我们一起分享这美好的生活!